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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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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回江家拿了驗屍的工具,江寧安這才跟著一名捕頭來到外城一處義莊</p>

“雲庭,這次又要勞煩你了”大理寺卿歐陽治那張福泰的臉上笑呵呵的,親自出來迎接她,他雖年事已高,頭發都已花白,卻仍精神矍鑠</p>

“歐陽爺爺客氣了,聽說這次發現了兩具屍首”她拿出一副特制的腸衣手套戴上,這手套是祖母為她所做,她與兄長都有</p>

祖母自上了年紀後,眼力沒年輕時那麽好,已沒再幫歐陽爺爺驗屍,這些年來,都是由她和兄長來幫歐陽爺爺的忙</p>

因上次在去秋獵前,她曾幫忙查驗一具屍首,歐陽伯伯原也被她給瞞過去,沒發覺她假冒兄長的事,但因她與兄長驗屍的習慣有些不同,被他瞧出些異狀,私下詢問後,她已將自個兒假扮兄長之事告訴歐陽伯伯</p>

歐陽治點頭道:“沒錯,兩天前有幾個采藥的人前來報官,說他們進山采藥時,為了采野生靈芝,在一處山谷下發現這兩具屍首,這行兇者的手段委實太過兇殘,這才請你過來瞧瞧,看能不能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”</p>

這些年來,他靠著江家祖孫的幫忙,偵破了不少命案,抓獲真兇</p>

因當年已過世的老友不想讓他妻子擅長驗屍之事被太多人知曉,故而他每次私下請江家的人前來幫忙時,都只帶著幾個親信隨從過來,這次也一樣,只帶了三名隨從</p>

江寧安隨他走進義莊,來到一張長形木桌前,兩具屍首已分別從棺木裏擡出來,擺在上頭</p>

她看去一眼,發現那具婦人的屍首肚月覆整個被剖開,血淋淋的殘忍景象,令她皺起眉</p>

她沒多問,神色凝肅的開始從頭到腳仔細查驗婦人的屍首,然後再重點檢查她被剖開的肚月覆和被割斷的咽喉,半晌後,她開始述說死者的情況</p>

“這婦人年紀約二十一、二歲,已身懷六甲,即將臨盆,從屍斑上推測,死亡時間應是在四天前,月覆中嬰孩被人剖開肚月覆取出,不過致命原因是咽喉這一刀,除此之外,她身上還有大大小小輩計十六處的傷口,多半集中在後背,不過那些傷口應是死後才造成”</p>

她一邊說,一旁有人提筆將她所說的話記錄下來</p>

她接著再查驗擺在一旁的那具男屍,驗完屍後,同樣開始描述死者的情況</p>

“這具男屍年紀約莫二十三、四歲,死亡時間依屍斑推算,應也是在四天前,他背後被砍一刀,除此之外,身上另有大小傷口共計五十八處,但他致命傷應是頭部受到撞擊,導致顱骨塌陷,根據兩人屍身上的情形看來,他們似乎是從高處墜落”由於致死原因明確,她並未再另外解剖屍身查驗</p>

“沒錯,發現兩人屍首後,辛捕頭前往陳屍處調查,發現這兩具屍首應是從那山谷上方的山崖上摔落下來”歐陽治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一件事來,“你說這男屍的致命傷是因頭部受到撞擊,而女屍除了月覆部和頸上的傷口,其餘的傷卻是死後才造成,換言之,這男子是先受傷,才摔落山谷而死,而女子卻是在跌落山谷前便已死亡?”</p>

江寧安頷首,“應是如此,不過這婦人屍身上的傷,比男子來得少,再從婦人屍體上傷處分布的情形看來,在墜落時,似乎是有什麽護著她的屍身”</p>

辛捕頭一直在旁默默看她驗屍,直到這時才出聲道:“江太醫,當初發現他們兩人的屍首時,這婦人的屍首是被這男人緊緊抱在懷裏”他身量高壯,嗓門也洪亮</p>

辛捕頭這話頓時解了江寧安的疑惑,“原來如此”她接著說:“這男人背後的刀傷與割斷婦人咽喉那刀,兇器似是一樣,應是把長刀,但剖開婦人的兇器應是把刀刃較為薄窄的劍形武器,行兇者至少兩人以上”</p>

說完,她再走回那婦人的屍首旁,也許是因為從山上墜落的緣故,她月覆中的臟器全都淩亂的擠成一團,還有些散露在外頭,檢查完後,她將婦人月覆中的臟器一一歸回原位,想替她縫合傷口,日後安葬也好有個全屍</p>

就在這時,她陡然在婦人月覆腔中發現一樣不該出現的異物,她小心取了出來,發現那是一枚斷裂的指甲片</p>

“那是什麽?”一旁瞧見的歐陽治問</p>

她取出一條幹凈的帕子,將那枚斷裂的指甲片放上去,遞給歐陽治</p>

“這是枚斷裂的指甲片,我適才檢查過,兩名死者的手指甲都很完整”也就是說這枚斷裂指甲片的主人另有其人</p>

歐陽治與辛捕頭看著那枚斷裂的指甲,面露思索之色,“莫非是兇手剖月覆取嬰時,不小心折斷在裏頭?”雖不知這指甲片是何人所有,但起碼也是一個線索,歐陽治讓辛捕頭小心收起來</p>

江寧安拿出針線要為婦人的屍首縫補時,擡頭問了句,“歐陽爺爺可查到這對男女的身分?”</p>

歐陽治搖頭,“已派人去查,暫時還沒有消息,不過這樁命案倒讓我想起一件事”</p>

“什麽事?”</p>

“這兩年京城附近幾座縣城,發生好幾起懷孕婦人失蹤的案子,她們也個個都是即將臨盆的婦人”</p>

她詫道:“莫非您懷疑她們也同這婦人一樣,是遭人剖月覆取嬰後,被毀屍滅跡?”</p>

辛捕頭提出一個疑惑,“可為何行兇者不待孩子生下來,卻活剖了孕婦的肚月覆,取走嬰孩,這樣一來那嬰孩也活不成,兇手拿走那些嬰屍有何用?”</p>

江寧安想起適才檢查時發現的一件事,雖覺得同命案應是無關,但仍揚聲道:“婦人月覆裏的胎盤也不見,應是連同那嬰孩一塊被取走,那胎盤又被稱為紫河車,自古便有人食用這胎盤來養顏延壽”</p>

辛捕頭驚訝道:“難道有人為食用這胎盤,竟殘忍活剖孕婦?”</p>

江寧安搖頭表示,“無須如此,只須等孩子生下來,那胎盤便也會隨之剝落”</p>

見歐陽治與辛捕頭在討論著案情,查案的事她幫不上忙,便專心為那婦人縫合肚月覆</p>

她猜測這對男女應是夫婦,兩人不幸遭遇兇手,敵不過,丈夫臨死前拚著最後一口氣,抱著妻子的屍首逃走,最後卻不慎跌落山谷,雙雙殞命</p>

她為他們遭逢的厄運嘆息,沒能幫上他們什麽,她只能為這婦人縫合屍首,讓她能保有完整的屍體,與丈夫一塊下葬</p>

做完這些,已沒她的事,江寧安便告辭返回王府</p>

此時羅東麟已回來,等在她屋裏,見到她進來,神色不豫的質問:“你上哪去了?”</p>

“我去幫歐陽爺爺查驗屍首”她老實道</p>

“本王不是讓你這陣子不要出府”出宮回來後竟不見她,他心頭莫名一慌,召來張公公詢問,才得知大理寺請她去協助調查一樁命案</p>

“歐陽爺爺也是沒辦法,才來找我幫忙,你不知道那兩具屍首有多慘,那已快臨盆的孕婦,被人活生生開膛剖月覆,把她的孩子給取走……”江寧安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下,末了蹙眉道:“真不知是誰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”</p>

羅東麟警告她,“以後這種事你少管”</p>

“我只是略盡棉薄之力,若是能因此找到兇手,也能告慰死者在天之靈”見他滿臉不悅,似是有些嫌棄,她明白一般人對死者的事多少有些避忌,遂道:“王爺若擔心我碰了屍首不幹凈,那我回去好了,經過這些日子調理,王爺的身子也健朗許多……”</p>

“誰說你可以走!”聽她要離開,他惱怒的拽住她的手腕</p>

“可王爺不是忌諱我碰了死人?”</p>

“本王天不怕地不怕,哪會忌諱這種事”他不過是舍不得她去碰觸那些血腥的屍首,“本王身子還沒好,不準你走!”他霸道的命令</p>

“皇上不是要給王爺指婚,我還是——”她話還沒說完,便被他打斷</p>

“你這是在吃味?”他惱怒的神情登時轉為愉悅,“你放心,父皇已打消讓本王納朱映珍為妃的旨意,你只管安心留在王府裏,等著當本王的王妃就好”</p>

見他說得這般信誓旦旦,她不得不提醒他,“王爺,我的出身比不上朱小姐,也比不得韋姑娘,皇上不會答應您納我為妃”</p>

“原來你是在擔心配不上本王”他將她摟進懷裏,滿臉自信笑道:“雖然你爹只是個五品的院使,但縱使你只是個婢女,本王想納你為妃,也沒人可以阻止”</p>

“可是皇上那邊……”即使他這麽說,仍無法消弭她心中的憂慮</p>

“父皇那裏不成問題,這事日後你便會知道”至於他是使了什麽手段,實在無須讓她知曉佳人在懷,他忍不住一時情動,也顧不得她臉上那些礙眼的胡子,俯下臉攫住她的唇瓣</p>

她驚愕的瞠大眼,她這滿臉的胡子他也吻得下嘴,但接著她便被他那熾烈的吻給吻得無暇再胡思亂想</p>

他好像把她當成什麽珍饈似的,將她的嘴裏裏外外都仔細的品嘗著,兩人的氣息與津液交纏在一塊,分不清彼此</p>

最後他含住她的粉舌,來來回回的吮吸著,把她吮得都快喘不過氣,她臉孔羞得臊紅,耳邊聽見自個兒的胸口傳來咚咚咚的心跳聲,那飛快鼓動著的心房,仿佛要沖破了胸膛跳出來</p>

最後她因生理需求委實要承受不住,不得不推開他</p>

他清俊的臉龐也染著紅暈,氣息喘促,意猶未盡的盯著她那被他吻得水潤嫣紅的唇瓣,她的滋味甘甜得叫他舍不得放開,須臾,他捧住她的臉,又要再吻上去</p>

她連忙擡手推開他的臉,“王爺,夠了”她一口氣都還沒喘過來</p>

“不夠”他毫不饜足,恨不得將她一口吞進月覆中</p>

情急之下,她只好說道:“可、可我尿急!”</p>

他瞇起眼瞪她</p>

她一臉著急道:“真的,再不去我就要尿出來了”</p>

最後,他黑著臉放人離開</p>

她趕緊匆匆跑向茅廁</p>

將體內多餘的水液釋放後,江寧安來到水井邊,舀水把手洗凈,想起適才的吻,她又羞又甜,她不知該不該相信他說的那些話,可她想以他那性子,他定不屑為這種事騙她</p>

那麽就是真的了,他是真心想娶她為妃</p>

她不知他究竟看上了她哪點,或許就如同她也不知道自個兒為何會就這麽把他給惦在了心上一樣,那感情不知從何而起,不知從何而生,當發覺時,它已纏繞在心口上</p>

可他是寶賢王,諸親王之首,日後定不會只有她這麽一個妻子,思及往後也許得要與其他女子共事一夫,一抹郁色染上了眉間</p>

江家男子素來一夫一妻,她打小便也認為自個兒日後所嫁的丈夫,也只能有她一個妻子……但他能為她做到嗎?</p>

等了數日,還等不到皇上賜婚的聖旨,雅妃娘娘覺得不對勁,忍不住親自前來太皓閣,她送上親手熬煮的甜羹,又噓寒問暖一番,這才道出來意</p>

聽她打探老七的婚事,啟元帝瞟她一眼,輕描淡寫的開口,“朕讓欽天監合了兩人的八字,映珍的八字與東麟相克,朕再給映珍指別的人吧”</p>

聽聞這婚事沒了,雅妃還來不及說什麽,便又聽啟元帝道:“對了,東全年紀也不小了,朕打算放他出去歷練歷練”</p>

留老八在京裏,難免會讓老七有念想,因此他打算先讓老八暫時離開京城,也好斷了老七的念想,待老七息了對老八的心思後,再讓他返京</p>

雖然他也疼愛老八,心中也明白這事不是他的錯,可東麟是他最為寵愛的皇兒,遠不是東全能比得上,為了讓東麟斷念,不得不暫時委屈老八</p>

“皇上打算讓東全去哪兒歷練?”聽見兒子要被放出京去,雅妃驚訝的追問,顧不得再管老七的婚事</p>

“近年來西南的蠻族不太安分,常越境侵犯我百姓,朕打算派他去巡察西南防務,順便代朕犒賞駐守西南的虎威軍”</p>

“可西南乃蠻荒之地……”雅妃舍不得兒子離開這麽遠,還想再說什麽,卻被啟元帝擡手打斷</p>

“你莫要舍不得兒子,兒子大了,讓他出去歷練歷練,對他總是好的,整日待在京城裏能有什麽出息”說完這事,他擺擺手道:“沒別的事就下去吧”表明這事他已決定,無可更改</p>

回到雙福宮,雅妃勃然大怒</p>

“這究竟是怎麽回事,皇上先前明明答應本宮,要將映珍指給老七為妃,而現下他卻拿兩人八字相克為由回了這事,還要把東全調去西南!”</p>

“皇上不是說這是為了讓八皇子去歷練歷練”適才隨侍在雅妃身邊的一名心月覆宮女說道</p>

雅妃那張絕艷的面容滿臉怒色,“明面上是這麽說,可暗地裏分明就是將他眨去那裏,西南偏地都是崇山峻嶺,瘴癘也多,這萬一東全染了癘疾可怎麽辦!”</p>

“皇上最寵的雖是七皇子,可他素來也疼愛八皇子啊,為何忽然這麽做?”另一名宮女疑惑的問</p>

掐著手裏的絲絹,雅妃思索須臾,恨聲道:“定是老七,他不願意娶映珍為妃,因此八成在皇上跟前說了東全什麽不是,才讓皇上將他給眨去西南”</p>

她在心裏把羅東麟給恨上了,他既然不願與她朱家結成親家,那麽就只能成為冤家了,這仇她記下了</p>

同一時間,朱府</p>

朱承權震怒的喝斥站在他跟前的一男一女</p>

“你們倆是怎麽辦事的,為何沒把屍體給毀屍滅跡,竟讓人給發現了!”</p>

他年約五十左右,身量矮胖朱家原已家道中落,但自二十多年前雅妃以秀女的身分進宮,被皇上寵幸後,先封為昭儀,產下八皇子後,被晉為嬪,數年前再被冊封為雅妃,多年來聖寵不斷,朱家也因此再重振起來</p>

而朱家除了雅妃,三年前有人在見過朱映珍後,驚為天人,稱她為京城第一美人,進一步使得朱家聲名大噪</p>

兩人急忙向主子解釋事情的經過</p>

“……後來當咱們沿著血跡追至崖邊時,發現他們摔進山谷裏,那山谷極深,他們必死無疑,當時附近有人過來,屬下等為免被人發現,這才不得不匆匆離開”</p>

這一男一女乃兄妹,妹妹李瑤約莫二十左右,身量頗高,一張瘦長的臉上長了些麻子,兄長李彬約莫二十五、六歲,面容與妹妹有三分相似,都長了張馬臉,身量比妹妹略高半顆頭</p>

兩人都是他的心月覆,聽完他們解釋,朱承權也不好再怪罪他們,臉色陰沈道:“如今屍體被發現,一次出了兩條人命,已驚動大理寺,這樁案子已由大理寺接手查辦那歐陽治自打接任大理寺卿以來,屢屢破獲不少奇案,他現下正在調查這樁案子,你們下次再下手時,給我當心點”</p>

“老爺,這風頭上不暫時先收手嗎?”李瑤詫問</p>

“我何嘗不想收手,可雅妃娘娘說,這以後送進宮裏的紫血燕,要從一月兩次改成三次”他們朱家如今還要仰仗雅妃的庇蔭,對雅妃的要求,他哪裏敢不照辦</p>

“可如今風頭上,咱們再動手萬一……”李瑤有些顧慮</p>

“所以讓你們行事謹慎點”看著兩名手下,為了讓他們盡心賣命,朱承權再賞了個好處,“這樣吧,往後你們取一個,便賞你們三十兩銀子”三十兩銀子足夠餵飽一個四口之家五、六年,但那對於朱家而言,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錢,這些年來他仰仗妹妹雅妃的名頭,在外斂了不少錢財,沒把這區區小錢看在眼裏</p>

聞言,李彬即刻貪婪的應承下來,“多謝老爺,咱們兄妹倆定會盡心為老爺辦事”他們兄妹原只是朱家的護院,兩年多前才開始額外替朱承權辦事,先前每辦成一件,朱承權便賞他們二十兩銀子,現下多了十兩,令他很滿意</p>

起身時,不經意瞥見這段時日天天枕著睡的那枚青竹睡枕,羅東麟陡然間思及一件事,臉色頓時一僵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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